一场阴谋！德国名校“掠夺”中国学者科研成果始末

  3月29日，德国权威杂志《明镜周刊》发布了一篇轰动性文章《Das Märchen vom Wundertest aus Heidelberg》（来自海德堡的传奇实验的“无稽之谈”），文中极具讽刺意义的怀疑德国医学界于2018年2月官宣的通过几滴血就能早期测试出乳腺癌的项目实际上存在重大的学术剽窃嫌疑，暗指以海德堡大学医学院院长克里斯托夫·泽恩（Christof Sohn）为首的管理层，严重侵害中国学者杨蓉西的科研成果，违反学术道德。

  中国学者，2006年前往海德堡大学医学院，开展博士学习，受其母亲染病事件影响，开始了对“新一代乳腺癌早期体外分子筛查技术”的研究。

  罗氏诊断市场部门前全球副总裁，MamaScreen项目的建立者之一，杨蓉西的合作伙伴。

  2015年成立，由杨蓉西负责课题组组长，该项目旨在开发一种高度可靠和精确的早期乳腺癌诊断试验。这将是一种低成本、简单的筛选方法，只需要几滴血。后面临被迫解散关停的窘境。

  克里斯托夫·泽恩的学生，后取代杨蓉西领导MamaScreen项目组，在此期间，原项目组成员纷纷离开。

  以下简称新开源，中国国内健康领域投资公司，2016年找到杨蓉西，希望能将MamaScreen项目进行临床转化。

  与新开源和杨蓉西进行专利转化谈判，期间反复磋商，对于中方谈判要求不断加码，最后丝毫没有征兆终止谈判。

  在杨蓉西被迫离开海德堡大学医学院后，由泽恩、舍特以及海德堡大学医学院专利管理公司成立，新开源为其注资，并在2018年官宣轰动整个德国社会和全球医学界的科研成果”早期乳腺癌血液检测的新方法“。

  最先报道 HeiScreen 公司的核心技术，在采访过程发现项目负责人对于该项目的实验原始数据以及原理的回答模糊不清，闪烁其词。凭着敏锐超高的职业素养和调查精神，对于该事件进行1年多的跟踪调查，最终主动联系到受害者杨蓉西博士，并将这一丑闻昭告天下。

  中国学者杨蓉西博士，曾于2006年起在海德堡大学留学，并于2016年成为该校医学院唯一的华人独立课题组组长。

  2008年，杨蓉西的母亲被查出乳腺癌，这一变故深深地影响了她。如何更加快速、准确地发现早期乳腺癌，成为杨蓉西的梦想与努力方向。就此，她开始了对“新一代乳腺癌早期体外分子筛查技术”的研究。

  七年后，凭借这项研究，杨蓉西成功申请到德国联邦经济与能源部设立的高科技创业扶持基金，并得到其最高额创业基金86.6万欧元的资助。

  2016年下半年，国内企业博爱新开源医疗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开源）找到杨蓉西，希望可以投资。这也符合MammaScreen同期在中德两地进行研发的战略需求，双方很快达成了合作意向。然而，中国公司投资的消息明确以后，海德堡大学医学院专利管理公司却成为双方合作的绊脚石。

  “根据德国职务发明法，虽然我是发明人，但我取得的科研成果的所有权、专利许可和授权属于学术机构——海德堡大学医学院专利管理公司（海德堡大学90%控股），我个人只拥有分红权。”杨蓉西说。

  MammaScreen项目要获得该项专利的使用许可，一定要活得海德堡大学医学院专利管理公司的同意。

  根据惯例，对于学术成果的转让，学校管理方只能选择股权与转让费二者选一，也就是说，在新成立的公司占有股份，一般为5%左右，最高不会超过15%；或者收取一大笔现金转让费。然而在实际过程中，新开源携带了500万欧元的诚意金与海德堡方面做谈判。然而，海德堡大学医学院专利管理公司却提出，既要股份也要转让金，并且在谈判过程中，不断无理加码，从最初的占股10%要求到30%。尽管，新开源和杨蓉西方面最终选择妥协，但海德堡方面依旧丝毫没有征兆地突然停止谈判。

  MamaScreen项目组拿到EXIST项目资助后，海德堡大学对外公布的官方信息。标黄文字意为：海德堡大学医院妇科门诊的杨蓉西博士是一个项目的负责人，该项目旨在开发一种高度可靠和精确的早期乳腺癌诊断试验。这将是一种低成本、简单的筛选方法，只需要几滴血。

  2017年4月的一天，杨蓉西照例去项目组上班，但到门口时，却发现门禁卡失效了。

  同时，她还收到了海德堡大学附属妇科医院院长克里斯托夫·泽恩的邮件通知，被告知已经被撤销了MammaScreen项目负责人的职位，该职位由萨拉·舍特接替。这位走马上任的萨拉·舍特恰恰是克里斯托夫·泽恩的学生，而且在接管MammaScreen项目后被迅速提拔成教授。

  “他们还要求我每天上下班都需要向院长克里斯托夫·泽恩的秘书当面报告时间，包括午饭时间出去了多久都要当面报告。”杨蓉西告诉《中国科学报》。

  每隔一个小时，萨拉·舍特都会给她的办公室座机打一个电话，以确保她没有离开。即使她要去看病，也需要医生在开诊断证明的同时，另附时间证明。

  医学院法律部门发给杨蓉西的邮件截图。红框内容分别大致为“请在表格中注明您日常工作开始和结束时间，工作休息时间”，以及“私人约会应设置在正常上班时间之外，如果个别情况没办法做到这一点，经与上级协商后将予以豁免”。

  在此过程中，杨蓉西向海德堡大学工会和法务部求助帮助，当得知此事涉及到海德堡大学高层后，大家都对她退避三舍，求助的大门纷纷关上。

  对于两年前发生的这一切，海德堡当地媒体《内卡河日报》在3月26日的一篇报道中写道：“据几位参与者透露，杨蓉西在2017年3月底突然被告知退出了MammScreen项目。没有解释，没理由。海德堡大学医学院附属妇科医院院长克里斯托夫·泽恩的学生萨拉·舍特教授接管了领导权。舍特曾帮忙收过少量标本，但她并不在乳腺癌筛查组。”

  在回国前，杨蓉西考虑到了所有可能：“我怕他们给我泼脏水，诬告我窃取核心技术。所以我联系律师，与海德堡大学医学院签订了和平离职合同后，才得以顺利回国。”

  医学院法律部门的负责人、海德堡大学医学院专利管理公司的负责人之一Markus Jones发给杨蓉西的邮件截图。邮件中并未提到解除杨蓉西MammaScreen领导职务的原因，并且隐晦逼迫杨蓉西离职，且只给3天考虑时间。

  归国后的杨蓉西并没把时间放在与海德堡大学的维权。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在中国开展该项研究的努力中，并积极联系大学与寻找可能的投资方。

  2017年12月底，南京医科大学向她伸出了橄榄枝。2018年，杨蓉西在国内新成立的公司也获得了国内投资方的风险投资。

  由此，她在国内开展肿瘤早期筛查的研发和转化工作终于成为可能，目前她的实验拥有原创更新的技术路径和全套原始数据，且这一工作已经和德国专利无关。

  而在德国方面，随着杨蓉西的离开，其所创立的MammaScreen项目组也被解散，所有小组成员相继辞职，课题组也面临关闭的危险。

  2017年下半年，在泽恩、舍特以及海德堡大学医学院专利管理公司的“努力”下，新开源依然为其注资，并且共同成立了“HeiScreen”公司和“HeiScreenNKY”公司，主打乳腺癌早期诊断技术的研发和产业化。《内卡河日报》报道，海德堡大学医学院专利管理公司如愿获得了“HeiScreen”公司48.6%的股份和“HeiScreenNKY”公司80%的股份，泽恩和舍特也在这两家公司分别获得了12%和20%的股份“回报”。

  虽然泽恩和舍特拿到了技术路径和专利，也组建了新的团队，但其研发进展却相当缓慢，而且再无新的原创。

  HeiScreen的检验测试的数据对于年轻女性的准确率为86%，对于50岁以上女性的准确率仅为60%。而根据2016年《巴登符腾堡州健康产业报》的报道，杨蓉西MammaScreen团队的数据对乳腺癌的检测准确率在当年就已达到95%。

  尽管如此，2019年2月21日，海德堡大学医学院仍然高调“官宣”，该院研究人员研发出一种突破性和革命性的血液检测的新方法，可用于乳腺癌的早期检测，预计今年可上市并投入临床应用。

  然而，只是官宣，却没有确凿的相关学术论文和原始研发的支撑，泽恩方面关于研发的来龙去脉也闪烁其词，这引起了德国《明镜周刊》记者的注意，他们开始初步调查。

  很快，记者看出了两年前《巴登符腾堡州健康产业报》对杨蓉西及其技术的报道。凭着敏锐超高的职业素养，明镜周刊的记者们隐约觉得其中隐藏着巨大的学术黑幕和利益勾结，而中国学者杨蓉西是该事件的关键人物，也可能是最大的受害者，因此辗转努力通过相关知情人士联系到了已经在中国的杨蓉西本人。

  在与《明镜周刊》记者的交流中，杨蓉西谨慎地描述了自己的经历。“我很担心这位记者在得知此事触及到某些高层后也会放弃。”

  所幸，她的这一担心并未变为现实——这位记者在采访了20多位知情者后，有关报道于3月29日在《明镜周刊》上刊登，随即在德国引起轩然。

  “根据德国新闻媒体报道，目前，德国巴登符腾堡州科技部已经组织专门委员会就此事对海德堡大学医学院做出详细的调查，调查的最终结果将于几周后公布。我希望最终的调查的最终结果可以还我和我曾经带领的MammaScreen项目和团队一个公道。我相信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都不可能缺席。”杨蓉西对《中国科学报》说。

  据德国《曼海姆晨报》7日报道，被指剽窃中国女学者杨蓉西研究成果的德国海德堡大学医院专家克里斯托夫·泽恩被禁止在未来3个月从事研究和教学相关工作。此前，海德堡大学医学院院长、首席执行官、商业总监等多名高层人员因这一丑闻辞职。许多德国媒体和网友一致认为，这一处罚“太轻”。德国《奥格斯堡汇报》指出，调查委员会已经认定泽恩是这起学术丑闻的“罪魁祸首”。但由于受德国公务员法的约束，有关部门难以解雇他。海德堡大学向西南广播电视台确定，泽恩目前仍在接受调查，未来可能会受到公务员纪律处分或“治疗禁令”。

  “这所全球著名的医学院正在遭受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形象灾难”，德国《莱茵内卡报》8日评论说，目前海德堡大学医学院3/4的董事会成员已因该丑闻辞职。

  杨蓉西9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自己一开始并未想到这次调查会动真格。正常的情况下，大学发生类似的学术丑闻后，碍于德国联邦公务员法，最终处理结果往往是赔礼道歉等较轻的处罚。她表示，目前的处理结果有些超出她的预期。